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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1章 chapter17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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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帝都的時候,兩人一路無言。在首都機場t3下飛機後,唐眠佯作漫不經心的樣子瞥了走在後面的江意一眼,說:“我開了車過來的。”江意說:“好。”兩人前去取車,繼續一路無言。

車窗外的夜空漫上幾顆星星,路燈閃耀,將近半夜的路道上經過的車輛不多。唐眠打著方向盤走上架橋,心裏氣得不要不要的。她從中午郁悶到現在,尤其是見到江意沈默的臉,就更加煩躁了。

她以前向來有心事的時候,肯定會藏著憋著,然後回去跟科萊吐槽。後來認識了江意,不知不覺中,江意幾乎接過了科萊的擔子,吐槽他聽,衛生他也搞,就像是變成人形的科萊一樣。就是因為這樣她才煩惱,活了小半輩子,在感情問題上她喜歡快刀斬亂麻,偏偏遇上江意,快刀就變鈍了,難得磨得鋒利,這一刀砍過去,還卷了。

唐眠越想越煩躁,往右邊一瞥,他倒好一上車直接閉眼。她幹脆開了窗吹冷風,想讓腦子清醒一下。偏偏這個時候眼前忽然亮起刺眼的燈光,一晃神,一輛豐田直接沖來,腦子瞬間清醒。

她死命地打著方向盤,想要躲過那輛豐田,輪胎劃過瀝青路面,發出極其刺耳的聲音,宛若一聲尖嘯,狠狠地撞向路邊欄桿。幾乎只有瞬間的時間,在她即將撞向方向盤的時候,眼前有道黑影撲過。

她聽到悶哼一聲,然後昏了過去。

唐眠再次醒過來的時候,已經在第一人民醫院,鼻間是刺鼻的醫用消毒水味,床邊站了兩個醫生,其中有一個唐眠認識,是孫季。

她的腦子像是慢了半拍,有點反應不過來為什麽自己會在醫院,直到此刻她腦子裏還是懵的。

孫季見她醒來,問:“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?”

唐眠好一會才察覺到左臂有點鈍疼,說:“手臂疼。”

另外一個醫生說:“應該沒什麽大礙,這次算是走運了,下次開車的時候記得小心點。不過還是得留下來住院觀察,出車禍最怕的就是撞到腦袋。孫教授,我先去隔壁病房看看。”

聽到“車禍”兩個字,唐眠終於想起那一輛瘋狂的豐田,還有昏倒之前飛撲過來的江意。她心中頓時一緊,想要下床,腳還沒碰地,就被孫季喝回去了。

“別亂跑,江意受傷不算嚴重,現在還昏迷著。”

唐眠緊張地問:“不算嚴重?就是還有點嚴重?”

孫季看她一眼,說:“這個時候你就別跟我咬文嚼字了,虧得江意的車結實,就是有點輕微的腦震蕩,醒過來後留院觀察幾天也能出院了。你們這小兩口廣東北京兩頭跑,半夜回來還來個車禍,真當是演戲呢。”

唐眠搖頭說:“不是,是先有一輛豐田撞過來的,公路上的監控應該能拍到。”

不久後,醫院裏來了警察做筆錄,唐眠具體描述當時的情況,幾乎是同時那一輛肇事車輛的主人就來自首了,說是因為酒駕才會不小心撞過去的,願意負責所有醫藥費。

唐眠只覺倒黴,不過看肇事主人心誠意切,也沒過多追究,直接走程序了。

大大小小的夢境像是一張碩大的蛛網,讓江意無路可逃。一會是澳門一會是北京,還有許多他記不起的人臉,唯獨記得清清楚楚的只有唐眠,小時候的她,長大後的她,無數個或笑或哭的她。

唐眠看著病床上的江意,苦惱地問:“孫教授,怎麽還沒醒過來?”

孫季說:“生命體征指數都是正常的,應該快醒了,只是輕微的腦震蕩而已。”

唐眠腦補問:“會不會失憶呀?要是他失憶了一睜開眼問我是誰怎麽辦?車禍這種狗血事情都讓我遇上了,再來個失憶才是偶像劇標配呀。”

孫季聽她自己吐槽自己,不由想起江意說的話。

因為當了他幾年的主治醫生,科塔爾綜合癥的治療離不開心理戰術,他會經常跟江意談話。打從他認識唐眠後,談話的內容裏會經常提起她。他說唐眠是個看似正經八百但內心住了個喜歡吐槽的小人,跟她在一起,會不由自主地放松,心情會變得很愉快。

他不禁莞爾,跟唐眠說:“我先去值班,有什麽事打我電話。”

唐眠點頭。

江意住的高級病房,單間的,旁邊的床頭櫃上還有一個大果籃,是童蕓蕓送的。雖然在同一家醫院,但畢竟不同科,唐眠也沒遇上她,沒想到她還松了果籃過來。

她嘴角微勾,直接把果籃扔到窗邊的小沙發上,把上面的小卡片撕了。一系列動作做得行雲流水,最後拍拍手幹脆利落地轉身,沒想到撞入了一道幽深的目光。

他的瞳孔漆黑而深邃,帶著毀天滅地的專註。

“……意?”

他綻開一絲笑容,如同五歲孩童那般高興得眉飛色舞。他掀開被子,唐眠剛忙上前攔住他,說:“別亂動,你剛醒來呢,我叫醫生進來看看。”

他抓住她的手腕,平整的指尖緩緩下爬,漸漸扣住她的五指。

“別走。”他的聲音很輕很輕,似是帶著留戀,又像是有一絲欣慰。他又說:“眠眠,我有種感覺我快要變成正常人了,也許這是最後一次發病了。”

她不由一怔,剛想開口,他微微使勁把她拽到床上。

“你別開口,聽我說。”他眼裏以往的死氣在漸漸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繾綣的溫柔,“小時候你總說你是豌豆公主,要睡在跟棉花糖一樣的床褥上,然後等騎著白馬的王子來找你。我原以為這輩子都盼不到你了,但是你還是回來了。”

大三巴牌坊。

小女孩穿著鵝黃的公主裙,坐在石階上,氣嘟嘟地說:“我才不跟她們玩,她們都是小孩子。我才不要當白雪公主,我喜歡豌豆公主。豌豆公主多好呀,有軟綿綿的床可以睡,這麽多的床墊肯定像是躺在棉花糖上一樣。”

小女孩撐著下巴,憧憬地說:“然後第二天醒來王子就過來娶她了,騎著漂亮的白馬,帶豌豆公主回宮殿。”

小男孩一直蹲在小女孩的身邊,大眼睛一眨一眨的,濕漉漉黑溜溜的。

那一段記憶如此清晰地浮現在腦海裏,盡管記不起其他,可唐眠的眼眶已經泛紅。

她想起最開始與江意的初遇,他從棺木裏爬出,死氣沈沈地看著她,非得讓她試試粉紅棺木的床褥,然後把他的白色寶馬稱之為白馬。她以為不過是他在胡鬧,沒想到小時候不經意的童言童語,他竟然記了這麽多年。

“想不起來也沒有關系,這樣……也很好……”冰涼的手指觸摸到她的眼角,拭去一抹濕潤,他笑得心滿意足。

他原本以為如果這輩子還能見到她,肯定是在地府裏,小時候爸爸常說人死了都是要去地府報道的,拿了登記牌才能去投胎,所以買了兩具棺木,把她的塗成公主粉,盼著哪一天在死亡世界裏遇見她,可以告訴她在可怕的死亡世界裏,她不是一個人,所以不要害怕。

就算死了,在他心裏,她也永遠是豌豆公主。

他騎著白馬在盡頭等她。

唐眠拼了命地想要回憶起過往,可是頭疼得像是有針紮。

驀然間,有黑影覆來,他冰涼幹燥的薄唇輕輕地貼上她的眉心。

他等到了他的公主,他的女神,如今近在咫尺,觸手可及,也不枉他帶著那一場悲愴的回憶躲在黑暗裏舔舐傷口,一等就是二十年。

“你可能不知道我喜歡你很多年了……”

“我的眠眠,再見了……”

他的語氣裏再也沒有絕望,也沒有孤獨,而是平靜的告別,像是黎明來臨之前的寧靜,帶著一絲曙光和希望,還有解脫。可聽在她的耳裏,卻令她泣不成聲。

她心裏如此悲傷,她開始痛恨自己為什麽記不起以前的事情。她瘋了似的回想,即便腦袋疼得要命,她也不管不顧,咬著牙想要觸碰過往的回憶,然而最終還是徒勞。

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隔壁的病房,只知重新躺下的時候哭得喘不過氣來,心裏痛得幾乎要窒息,最後孫季給她打了鎮定劑,她才漸漸昏睡過去。

每個女孩都憧憬過自己的愛情,想象過另一半的容貌和性格,可是直到有一天才發現愛情來得這麽靜悄悄,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,不經意間就在白紙上塗滿了色彩,擦不去撕不掉,一輩子烙印在心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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